林石城談琵琶演奏的改譜問題
一、節錄自《琵琶指法與表演之窺見》(原載《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6年第1期,轉錄自《怎樣提高琵琶演奏水平》,北京:華樂出版社,2003。)
如果某些琵琶演奏者為了追求所謂的舞台效果,把古譜或別人的作品任意改動(改樂音、指法、處理),既不講求樂曲的應有內容,也已侵犯了別人的權益。。。1980年「上海之春」全國琵琶比賽,古曲《十面埋伏》、現代曲《彝族舞曲》都有20餘種不同的演奏,比賽評分勢必產生了問題。這種不正常現象,值得引起重視。(p.49)
有人認為古曲是由現代人彈給現代人聽的,可以改奏出現代音響效果。因此把古曲任意大改,但已忘了樂曲原有年代與內容。而且把古曲改成現代化後,還仍用古曲原名,這是不嚴肅的行為,這只是用了古曲固有的知名度來作「偷天換日」,也欺騙了聽眾與後學者。(p.56)
(論《飛花點翠》劉天華整理譜的彈法)近年來常聽到的一些唱片與錄音帶,既刪去了某些富有特色的指法,也在樂音、速度上作了改動,使樂曲的情趣,與劉天華先生演奏的相差實在太遠了。這種做法,是對劉天華先生作品的歪曲與「改造」,不是虛心向劉天華先生學習的行為。(p.57)
(論《大浪淘沙》的演奏)可是,現在出現一些改樂音、改節奏、改指法、改處理,把本曲改得與原有情趣極不吻合,這是不嚴肅的行為。(p.58)
(論《陳隋》的演奏)曾有把本曲作了極大改變,加進了很多打擊樂聲,製造出一派娛樂升平的景象,有著描繪陳後主、隋煬帝在飲酒看聽歌舞時的興奮心情,把立場站到了荒淫無道的兩位末代皇帝一邊了。同時,在把樂曲作了極大改動之後,仍用「陳隋」原名,也已欺騙了聽眾與後學者。(p.59)
(論《海青拿天鵝》的演奏)我曾教了一些學生,但是良莠不齊,個別學生既沒能掌握好音量、音色變化、快速中做吟、推、並四弦滾四弦及其弦數變化,只把本曲的樂音乾巴巴地彈奏出來,在某些稍難處如推輪後緊接彈挑,彈不好,就把推輪的拍子延長等等,還把這種演奏教學生,出錄音樂譜,使本曲受到糟蹋。(p.63)
把傳統樂曲、現代創作曲任意改樂音、改指法、改處理的現象除上列各曲外(寒方按:林氏談了飛花點翠、大浪淘沙、陳隋、十面埋伏、霸王卸甲、海青拿天鵝六曲),還有很多例子。如《彝族舞曲》的第8段,很多人把它刪去了,作者王惠然先生對此很有意見。因為既侵犯了他的著作權,也對樂曲內容形成遺漏與中缺。這種改譜情況,在琵琶界較為多見,形成一種風氣。我們要求走上法治正道。把別人的作品亂改,已構成侵犯作者的權益。為此,不論改譜的動機、目的是為了甚麼,改譜終是一種不好的行為。(p.64)
二、節錄自《阿炳的三首琵琶曲》 (原載《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3年第4期,轉錄自《怎樣提高琵琶演奏水平》,北京:華樂出版社,2003。)
近一二十年來,琵琶界有一股把別人創作曲與傳統古曲作任意纂改之風。他們沒有看到這是侵犯別人創作權的行為,卻美其名說演奏者必須將樂曲給予再創造。他們在學習一首樂曲時,就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深入研究作曲者對樂曲所要表達的情趣與內容上,卻著重而熱衷於怎樣去纂改「加工」樂音、節奏與指法。又往往由於知識面不廣或格調不高,改出來的樂曲與原有的面貌已大不相同。你也改,我也改,大家改,還互不買帳,使學的人莫衷一是。例如1980年「上海之春」全國琵琶比賽時,同一首指定樂曲,就各出現了二十幾個不同的演奏版本。評委們既無法打分,選手們對評出的分意見也很大。《大浪淘沙》就有這種現象。
我們經常會聽到把《大浪淘沙》演奏得優美抒情、輕巧流暢的唱片與錄音,也常聽到一抽一抽猶如抽風般的演奏。這種與阿炳自己演奏的情趣極不相同的現象,應該引起琵琶界同行們的重視。(p.170)
寒方按:林氏十多年前觀察到的情況,如今有增無減。不單在琵琶演奏方面,還遍及社會各行業和各層面。「原汁原味」的傳統本色,已不斷淡化、式微甚至早已絕跡了。我們在改革創新的同時,實在必須盡力搶救保護傳統藝術文化的原本樣式啊。回歸琵琶演奏本題,我想:對一位真正的演奏家,我們得要求他既能充分演繹傳統和前人作品的本色原貌,肩負起薪火相傳的重任;又能推陳出新,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屬於時代的「新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