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並不是一個典型的粵語流行曲歌迷，我沒有也從不崇拜「偶像」，家中也不曾特意珍藏任何歌星的名曲集。香港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年輕的歲月正值粵語流行曲初創及大行其道的年代，隨時隨地都有機會「被動」聽到首首名曲，但凡能「入腦」的，都是自覺「好聽」的。「好聽」的歌，往往一聽難忘，這首《每當變幻時》就是其中之一。
所謂「好聽」，是主觀感受。我認為首要條件是旋律動人，旋律不必複雜，簡簡單單的也足以沁人心脾；其次是曲詞內容，曲詞倘能觸及人生百面的一點一滴，即成亮點，令動人的旋律譜出有血有肉的生命氣息。《每當變幻時》一曲庶幾能達到這種境界。
近日得悉此曲的填詞人盧國沾先生離世，哀悼之際腦海中就響起此曲。古賀政男的原曲配上盧先生的曲詞，可說相得益彰。以下申述幾點彈奏此曲的想法：
一、我過往已用琵琶彈了八首國粵語流行曲，做法都是先從網上搜尋自覺合適的伴奏音樂，再跟著伴奏的音軌，一音一句一段的去彈。這種以伴奏為主導的彈法，好處是樂曲已深入人心，較易入耳，但我不是專業的演奏者，如此被動的「跟彈」，有時會有失卻自我之感。這次彈《每當變幻時》，起初也跟以往一樣，在網上搜尋伴奏音樂，但找不到滿意的（我不喜歡已奏出主旋律的伴奏，也不喜歡硬生生壓下或磨掉歌者聲音的「伴奏」)。於是心念一轉，不如就索性來個無伴奏的清彈吧！
二、決定了用清彈後，忽覺豁然開朗。無論樂曲編排、節奏、快慢都能自由發揮，不再受伴奏的束縛。我的處理是：1)用原曲的過場樂句做引子和尾聲，在琵琶低音區即相把彈奏，保留移指(綽注)時的噪音(有點彈結他和古琴的效果)，並在尾聲最後加一個大跨度的微弱琶音，以渲染「滄桑」感。2)將四段曲詞(第四段不重複)以梅花間竹方式分配給琵琶的低音區和中高音區彈奏，即兩段「懷緬過去……」分配在低音區；兩段「韶華去……」和「如情侶……」分配在中高音區。低音區以彈挑綽注為主，中高音區加入較多輪音和推挽音，以加強情緒的抑揚對比。3)將原曲速度放慢，節奏也較自由隨興；低音區的彈奏速度比中高音區再稍慢一點，將原曲輕柔委婉的風格變得較為深沉凝重，以營造「傷逝」的氣氛。
三、最後略談我對曲詞的看法。此曲的詞是盧先生早期的作品，雖未臻絕佳，但整體意境深刻，道出時光流逝一去不回，悲歡聚散變幻難料的人生實況與無奈，確能引起過來人的共鳴。曲詞首句用「懷緬」二字，當年似曾引發一番爭議，被指為「不詞」。然而此曲大受歡迎，已唱到開巷，榮登白金唱片和首屆十大中文金曲之榜，面世近半世紀傳唱不絕，相信只會一直「懷緬」下去！這涉及語言規範和語言運用的矛盾衝突，我想文藝用詞有其「Artistic license」，不宜完全用語言規範的標準去評斷吧。我無意參與這類爭論，這篇網誌也夠長了，我就在此收筆好了。
承蒙龐寶珠小姐為影片首頁題字，H.L惠借多張相片，特此鳴謝！謹以此曲向盧國沾先生致敬，願先生安息！
琵琶：琵琶「能」；指甲：尼龍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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